劇作家與製作人,
逆境中並肩而行的夥伴

文/白斐嵐

[產業話題]

尋找「我們的」生產體系

「產業要走下去,核心是編劇,另一面向則是製作人,在創作體系與製作體系的整合下,台灣又將如何打造自己的生產體系?」這是引言人王孟超為【全球泛華青年劇本創作競賽徵件論壇:劇作家的三個終極大問】第二講【產業話題:尋找劇作家的製作人以及尋找製作人的劇作家】的開場白。曾多次擔任泛華競賽評審的王孟超,除了是知名的舞台設計,也是現任臺北表演藝術中心總監,在他兼具創作與製作的經驗觀察下,為此次與談的四位編劇(皆曾是泛華劇本競賽得獎人)與兩位製作人催化出一場精采對話。

與劇作家朱宜在第一講【國際連結:外百老匯的泛華戲劇】所分享的美國產業現況相比,台灣與中國兩地各有各的侷限,能有一完善環境讓創作者長期發展作品,藉由工作坊、讀劇等活動從初步構想至劇本發表,再透過經紀人與製作人接洽連繫,讓劇本進一步在舞台上成形,自是一種奢想。相較於上述嚴謹的產業分工,此次四位與談劇作家對於「創作至製作」的過程涉入更深,於是這也讓「尋找團隊」更顯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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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作家—— 藝術節,借力使力

曾以《拳難,拳難》獲2015年第一屆泛華劇本競賽參獎的王健任表示「自己與藝術節特別有緣」。每次一有想法或看到提案機會,就會尋找各有專長的三五友人組成團隊,講求創作過程的有機性,而不選擇將作品交由固定劇團演出。與嚎哮排演合作改編《等待果陀》並於2018年台南藝術節首演的《太空救援:果頭計畫》正為一例。而每年跟著各地藝術節提案,等待審核通過以得到創作與製作資金,「沒拿到案子要煩惱,案子全通過,時間通通擠在一起,沒辦法好好創作,也要煩惱」──這是王健任其創作生活中雖無保障卻不得不為之的生存方式。

隊友為伍,土法煉鋼

初次造訪台灣的張杭是另一個「沒有成立劇團」的例子。這位第三屆泛華首獎得主既是詩人也是劇評人,先笑著說「戲劇圈真的很小」,接著將自己與另三位劇作家的共同好友細數一番,而他的創作似乎也是在這樣緊密的人際網絡中找到發表的舞臺。2014年和非劇場圈朋友一起初涉做戲,獲得了一些經驗;得獎劇本《月亮的南交點》初稿完成後,便經朋友熱情牽線結識了現在的製作人,隨後的2017年,在後來成爲導演的師妹幫助下讀本、改本,最終湊齊一班隊友,自掏腰包,完成在南鑼鼓巷戲劇節的首演。談及爲什麽選擇獨立製作的方式,張杭說,既出於「想把演出權握在自己手上」,也因爲放眼望去可行的方案似乎只有一種。自己的劇作不適合商業團隊,小劇場拉不到贊助,政府補助申請有難度,目前在北京,青年劇作家作品以朗讀見世還算容易,但製作公演的機會微茫,要看運氣。另外,「志同道合常是奢望,有時大家只能顧各自的生存和發展,如何累積前進仍是問題。」張杭無奈地表示。

積極創作,走出國際

劇場與影視雙棲的張在,其作品尚未進入商業流程,但本人可是實務經驗豐富的劇場人。非科班出身,最初透過學校社團開始接觸戲劇,曾獲上海大學生話劇節最佳導演,也因而對創作有了信心。畢業後一直從事各種劇場執行工作,兩三年後才坐下來專心創作,第一齣投稿劇本《驚山鳥》獲得了第三屆泛華參獎肯定。得獎後,正在上海戲劇學院進修的何好導演來找她,把這齣以祖孫生活為題材的劇本帶去墨西哥,在國際大學生戲劇節展演,出動了當地國家劇院演員主演,對張在來說是難得的經驗。近年中國劇場圈與歐美合作密切,張在也在去年獲選參加英國文化協會為中國劇作家舉辦的「新劇本寫作」計畫,作品《娃娃臉》年底將於英國皇家宮廷劇院首演。

網絡連結,反映當下

以最後一天「台灣大學戲劇所學生」身分出席的胡璇藝,認為自己和產業的交流並不多:「《一種旁觀》(2016年首獎得獎作)是我第一次投稿、得獎,第一次有人讀我的劇、有人看我的戲。」為了趕上川震十周年時在中國演出這齣以川震題的作品,但又清楚知道此劇難在中國獲得演出機會,當時尚在學的胡璇藝網路發起「512紀念讀劇」招募活動,且特別針對戲劇社團而非本科系,希望透過讀劇讓學生對「過去發生的事」能有更多思考。雖然無法與劇組面對面溝通,親身參與製作,但胡璇藝也藉著通信向演出團隊仔細解釋自己這齣以新文本形式寫作的作品。「我最在意的並非演出,而是討論過程與最終發酵」,胡璇藝表示。

製作人—— 利用資源,突破限制

雖然競賽主席周慧玲開玩笑地表示這次讓劇作家與製作人聚在一起,會是場「吐槽大會」,但陳汗青、陳紹元(註)兩位實務經驗豐富的製作人,倒異口同聲強調「信任關係」之重要。現職高雄市政府文化局研究員的陳紹元 ,以春藝、正港小劇展為例分享自己身兼業主、館方與策劃者的製作經驗。對陳紹元來說,高雄之於台北有著無可避免的城鄉距離,如何藉由製作來培養市場、在地觀眾與創作人才,都會是策畫時的優先考量。不過在運用公部門「略為充足」的資源同時,也得面對命題作文的製作限制,怎麼和劇作家溝通、在限制中求突破,都是挑戰製作人智慧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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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建平台,自由揮灑

相較之下,台日兩地跑的陳汗青笑說「像我們獨立製作人沒資源,藝術家來談時是沒辦法承諾未來的。」當然,這也代表著自由沒牽掛。陳汗青以與演員謝盈萱、劇作家簡莉穎合作的幾個案子為例,說明自己往往都是邊建立關係邊尋找資源,時間也較漫長。有趣的是,正如陳紹元提到的城鄉差距,兩位製作人都不以製作評價、票房好壞為滿足,而更著力於作品之於城市脈絡與空間場域的影響力。如年初在臺南藝術節演出的《我的星球》,正是與日本導演柴幸男合作的改編作品(同名作品曾在日本兩度上演),故事以「移民到火星」帶出青年世代的城鄉焦慮,於是陳汗青也選擇與台南本地高中生合作,讓作品離開首都,在劇場外繼續發酵。最終,陳汗青且以「哈利波特魔藥學老師」比喻製作人:「我們的任務就是要打造讓大家舒服工作的氣氛,像是魔藥學控制溫度、濕度那樣,但絕不會把自己的手放在鍋裡攪拌。」

從六位與談人的分享,可窺見無論在台灣或中國,缺乏完善產業制度,只得讓眾人各憑本事,如充滿彈性的有機體般突破限制,卻也因此讓「流動」有了更多可能。至於如何在生存與自由間達到平衡,就留待第三講【生存指南:我要活下去-編劇求生之道】更切身的分享。

(註:陳紹元此次以個人身分出席,半開玩笑地強調其發言「並不代表高雄市文化局」。)